缅怀我国生物药品制造创始人——程绍迥

在猪仓，我们的试验人员与其他仓的饲养员相互间不乱串（隔离），每日做二次清洁卫生，两次消毒。半个月的健康观察期里没有一头猪发病，而且体重明显增加，打破了场方以往“过三不过五”（意指猪进场后即使躲过三天不发病，也躲不过五天必然发病）、消毒无用的一偏之论。

我们的免疫猪该做效检了。在田间，攻毒剂量该如何掌握？前无古人，今没参照。程老的意见是：效力检验应当严字当头，不惧怕攻垮。按免疫猪︰病猪︰健康对照猪＝ 1 ︰ 1 ︰ 1 的比例，混群同居感染攻毒。不分昼夜，每两小时观察、记录一次，以求得到真实的客观规律。结果，健康对照猪和免疫猪不到 24 小时就开始发病了，且临床症状无大区别，惨不忍睹。只是最后统计结果免疫猪比对照猪迟发病3、4个小时。对于这个结果，大多数人感到失望，认为这样的疫苗没有实际防疫意义。有的人很灰心，得出结论是“搞灭活苗没前途，最终结果只能是将报告锁进抽屉里”。智慧在于不为狂热扰动，不被常识所驱。当假象惑众时，自己虽身在其中，却不受诓骗。程老看到的是希望，他认为疫苗有免疫作用，但作用有限，经受不住这么大剂量强毒的攻击。疫苗、攻毒方法有待改进，错误和失败是前进不可或缺的训练课。1972年9月，课题组在肇庆集中，继续研究用当地毒株制苗。

在历经 3 年的努力拼搏之后，程老终因肺心病难以适应西北高原生活于 1975 年调回北京。在程老的领导下，课题组在国内奠定了特定疫病灭活疫苗研究的基础，开创了疫苗矿物油佐剂的先河，首次研究成功烈性家畜传染病的灭活疫苗，其研究成果获甘肃省 1978 年科学大会奖。

曲终情未了

1993 年 9 月，兰研所科研处处长杨学礼把我从实验室叫到他的办公室，他从中国农业科学院给我捎来一句话：“程绍迥临终留下遗言，他的书房请你整理，请你尽早到北京去一趟”。捎来的话让我心砰砰地跳，血直往头上涌。人生结交在终始，师生情谊尽在遗言中。1993年7月29日程绍迥于北京逝世，他留下遗言：“不开追悼会，不搞遗体告别，遗体献给医学事业”。

我作为程老的关门弟子，1970年开始，在他的带领下从事动物病毒病灭活疫苗研究，直到1975年他和夫人唐班青调回北京。之后，共同的事业使我们联系不断，接触频繁。他长我40岁，我们成了忘年交。他的逝世使我痛失了一位德高望重的师长、领导。噩耗传来，本应到京送他最后一程，可他的遗言使我难以成行。我们尊重他的遗嘱，只发了唁电告慰家人。

程老生于清末，长在民国时期；留美回国后，报效国家发展畜牧兽医事业，成绩卓著。在他的带领下，1934年首先消灭了上海地区的牛瘟。在旧中国农耕社会里这是一项了不起的成就，因而名震朝野。

1940年民国政府成立农林部，任命程绍迥为第一任渔牧司司长。1949年国民党败退台湾时，程绍迥团结中畜所和东南兽医防治处的广大科技工作者，坚决留下来，迎接全国解放，为新中国服务。

1950年他当选为南京市人民代表，到北京参加了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3月31日中央人民政府政务院任命他为畜牧兽医司司长，他的才干得以充分发挥。在他主持畜牧兽医司工作期间，构建了新中国畜牧兽医行政机构网络，组建了畜牧兽医科研机构、兽医生物药品生产和监察机构等。各机构协同作战，1956年彻底消灭了危害千载的全国牛瘟。他走遍大江南北，长城内外，相识满天下，处处是朋友；他与有胆有识之人处事，从无字句处读书。他在临终时，偏偏选千里之外的我，一个平庸的科技工作者，整理他的书房，足见他寄予青年人继续发展事业的愿望。我深感任务光荣，责任重大。

程老逝世后，时隔一个多月捎来这句话，我询问杨处长是怎么回事？杨处长说：“丧事有不尽人意的遗憾。程老逝世正值学生放暑假，治丧委员会联系遗体捐赠事宜一个月，没有接收单位。最后，征得家属同意，8月底遗体火化了，在京开了个简约追悼会，再没通知有关单位和个人”。

操办完丧事之后，9月初的一天，程妈（唐班青，兰州当地习俗称呼某某长者的太太为某妈）在女儿程祖荣的搀扶下，拖着虚弱的病体步履维艰地来到中国农业科学院招待所，要求找兰研所在院出差的人，兰研所谁在都行。院招待所的杨所长见是程太太，身体虚弱，脸色苍白，急忙安顿她坐到沙发上，说：“有事打个电话就行了，何劳您亲自跑一趟。有什么事您慢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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