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凯总是眉头紧锁,似乎有什么心事。 “家里还好吗?”我问。我的问题带有诱导性,因为我已经得知他的儿子是个渐冻人。这种病至今无法医治,只能眼睁睁看着活到25岁左右。 “还不错。”唐凯小心翼翼地回答。很明显,他不想触及这个问题。 但我不想让他回避,单刀直入:“那儿子的病情有否好转?” “你还是别问了。我不想让别人了解这些。搞不好会让大家感到矫情。” 此时,我分明看到了唐凯眼睛后面隐藏着的自尊和倔强。他的普通话低沉而标准,一听就是老北京的味儿。 “那我们就聊聊天吧。”我故作轻松。 这是在杭州,一个酒店的大堂。我跟唐凯认识3年以后,这天,他终于敞开心扉,让我走进他刻意保护着的家庭。 他的讲述解答了我这些年一直存在心底的疑问:因为家庭原因,他完全可以不去横山挂职,但他为什么要走出这一步?精神动力究竟在哪里? 一个故事又一个故事,就像电影“蒙太奇”。不仅唐凯的形象在我脑海里清晰起来,而且他的前任牛启连、后任秦爱民和任晓军,都浮现在我眼前,组成一座雕像。而正中间,就是那只白绒山羊。 我一边聆听一边记录,视线几次模糊不清。 这一天,我们从晚上8点一直长聊到凌晨。 牛启连:从放养到圈养 在人们的认知中,陕北偏僻、贫穷、落后。一根牧羊鞭、一件羊皮袄、一曲信天游,就是老百姓的生活。但不为人知的是,山羊吃草时是连根拔起,以致水土流失严重,生存环境日趋恶劣。 为了保护生态环境,20世纪末,陕北一带出台“铁律”,实施封山禁牧。结果是“按下葫芦浮起瓢”,当年羊的存栏量猛跌40%。 放养,将破坏黄土高原植被;但禁养,又要影响老百姓生计。两难的选择让榆林当地手足无措。 “能否将放养改成圈养?”牛启连从北京的中国华能集团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华能”)一到榆林,就大胆抛出这一设想。当地干部和农户将头摇得像拨浪鼓:把羊圈起来养,一年四季都得喂食,青黄不接时还不得饿死? 牛启连的“牛脾气”上来了。这个西安交通大学核反应堆专业毕业的高材生,将研究和专业搁在一边,开始到处请教、求证养殖问题。 当时,秸秆青储养畜在中原地区已经相当成熟,但陕北地区仍然“老方一贴”,家家户户都种老玉米,羊吃了不仅“清汤寡水”,还“一饥两饱”。老牛的想法是“以种为养”,引进高产新品种,适时提前采收玉米,再把活秆用青储的办法加以保存,让羊能长年吃到青绿饲料。 但榆林地处毛乌素沙漠边缘,新品种能否站得住脚?提前采收玉米会不会影响产量?秸秆青储后口感发酸,羊不爱吃怎么办? 老牛决心用事实说话。他动员思想比较开明、愿意接受新事物的农户首先做实验,结果,采用地膜和穴播技术,高秆玉米获得了意想不到的大丰收。 用什么设备加工饲草呢?老牛到北京、河北等地到处打探,发现市场上的设备“又笨又贵”,于是决定自己动手,进行研发。他与当地技术人员日夜共同探讨,亲自绘图,改进达47次之多,最终研制出一款加工设备,不仅能够加工畜禽饲料,还可以加工粉条、豆腐、黄米糕,十分实用。这款设备后来多次在陕西省内获奖。 为了提高羊种经济性能,老牛又安排人到内蒙古等地购买种羊。因为经验不足,谈判陷入僵局。老牛得知后,当即从北京辗转一天一夜赶到现场,谈妥合同又立即驱车赶往140公里外的牧场羊圈清点装车,再连夜颠簸300多公里,将120只种公羊拉回到榆林。衣服几天不洗不换,全身又脏又臭,老牛却笑得合不拢嘴。 杂交后的陕北白绒山羊身价陡增,羊绒产量翻了两三倍,仅此一项,每只羊就可增收40多元。这一羊种后来被农业部(现农业农村部)认定为优良新品种。 从青储技术引进,到饲草加工设备研发,再到羊品种改良,老牛逢山开路、遇水搭桥,解决了一个又一个难题。10年间,远途搭客车,近路骑摩托,他跑遍了榆阳、横山、靖边3县60多个乡镇400多个村,培训农民3万多人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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