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孙萌和弟弟孙硕要签字画押、摁手印,被孙大午制止了,“如果这个制度对他们有好处,他们会自然继承下去;如果对他们不好,他们可以推翻它。”父亲这番话,孙萌记忆犹新。他也由非常不希望留在家族企业工作,到慢慢理解父亲,开始承担责任,适应董事长的工作角色。“第一次做董事长,觉得理所应当,没觉得自己做董事长有什么问题。但是后来找不到自己的位置,觉得做董事长很空。不是帮了别人,而是给别人添乱。现在看到的是,大家相处都很和谐,每个人都做得很好。这时候除了一些大的投资决策或者一些大的方向上需要我用心用力,其他方面就是看我能不能给他们提供什么服务了。” 大午集团现在的总经理刘平,是孙大午妻子的侄女,1990年进入大午集团,做过“不安分”的鸡场饲养员,那时17岁。“私企立宪制,至少在我们这一代人来说,我们会不折不扣地去执行。因为我们子公司的经理,也是从员工当中产生,选为候补董事,然后正式董事,然后选举经理,这个大家都很有压力。他就想,两年这一任,我得做出点业绩来,要是没有业绩,那员工怎么选我呀?”刘平告诉本刊记者,她自身就是这个制度的受益者,“刚开始时我也怀疑,但是后来,我非常坚定地相信。” 被钱烙过的人性 2003年11月,在羁押近半年后,徐水县地方法院判处孙大午3年有期徒刑,缓刑4年,并判处大午集团30万元和孙大午本人10万元罚金。就在孙大午案件宣判的第二天,联想集团掌舵人柳传志发给孙大午的大儿子孙萌一份亲笔签名的传真,对孙大午境遇表示同情和支持,并鼓励他,坚持就一定能度过难关。“当时我还在看守所,他派他的一个副总送来。柳总愿意借款1300万支持大午集团度过难关,用不了那么多,我们最后收下1000万。”回忆当时企业界的第一个恩人,孙大午情绪激动。“2003年年底,我去北京,在联想控股办公楼里和柳总见了面。柳总很关心,问我还有什么具体困难,我就说,‘最头疼的就是资金难题,您帮了大忙,我都不好意思再张口了。’” 第二年,大午集团就偿还了联想的借款。没有刻意地谈自己与商界教父的关系,以儒家信奉者自许的孙大午在内心深处,也许相信君子之交淡如水。这种淡,看似没有豪迈的承诺、出手的阔绰。“他经历了权力的冷酷打击,但在内心深处,他是极度自信的,他饱读各类书籍,企业经营本来风生水起,他有资本内心骄傲。独立人格,让他对各种刻意为之的行为,都保持警惕态度。这也容易让人感觉他时而有情,时而不那么温情。”一位熟悉孙的朋友这样解释他眼中的孙大午。 在大午城采访,记者转悠到一处香火缭绕的处所,孙大午说那叫三圣殿。一个具有自由精神的企业家,以此地栖息自己的精神?孙大午坦然解释:“建这是个信仰问题嘛,因为我母亲信佛,我父亲信道,我信儒,中国的传统信仰,我们家齐全了,所以我就想建一个三圣殿。”在他看来,这是侍奉父母和照顾自己的一种方式,再正常不过。三种信仰同处一室,孙大午觉得自然而然,“中国儒释道是相通的嘛”。在信仰这类精神问题上表现出来的圆融,并没有体现在孙大午的物质生活中。 钱,在某些方面,是衡量人情和人性的试金石。孙大午认识京城一位自称家境殷实的朋友,以兄弟相待,然而,一笔很清楚的旅游培训费,被这位朋友横插一刀。即使孙的秘书把问题说破,对方也不认可。事情陷入僵局。那段时间,孙大午极度伤神,“我以他为最忠实的朋友,可是我连他都会失去,这究竟是不是我的悲哀?你们不相信他做的事情,我觉得他自己都不会相信!同窗曰朋,同志曰友,他究竟亦朋亦友,还是朋而不友?” 亿万富豪的大名在外,乐善好施的美名已成招牌,于是向他化缘的组织与个人也接踵而至。开始时,孙大午统统安排见面。“因为2003年的风波,帮我的人很多,总觉得自己欠社会太多。”孙大午说。对那些年轻的创业者,孙大午和对方商量,能否先与大午集团合作,卖大午集团的熟食,“先跑跑业务锻炼锻炼?”年轻人往往大失所望。 对那些生计无着妻离子散、追求理想的中老年人,孙大午也是耐着性子听他们不着边际地高谈阔论一通,无奈地嘱咐秘书,送一个月生活费,“送他们走人”。大午集团秘书处副处长纪伟联见识了不少这样的场景,“往来多了,也见识了不少世道人心。” 有的朋友生气地说:“孙大午说大话,使小钱,不像个男人!”孙大午说他开始听了,觉得委屈,后来习惯了,“巴菲特还被人骂铁公鸡呢”。 摧折不了的“公牛” 在学者郭宇宽看来,孙大午也是特别爱“摆谱”的一个人。“每到逢年过节,就在他大午城,请来很多演出队,在戏台子上表演节目,还请当地的乡亲们也来自娱自乐,他给大家发奖品。而且他也爱摆流水席,经常有各路友人,在他庄上大鱼大肉吃得口滑。” “不避讳别人把他当有钱人,而且特别乐意把财富给他们带来的快乐和别人分享,他们招待大家吃喝,其实自己没吃多少,这样反而让他们更加快乐。这就像孟子见梁惠王说的“独乐乐,与众人乐乐,孰乐?”郭宇宽理解这个上世纪80年代从乡镇崛起的企业家的苦乐与惆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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